央行发行数字货币具有深远的公共政策意义

我想从宏观的角度谈谈对数字货币的一些思考和理解。从系统重要性的角度，我想谈谈两种数字货币。一种是平台数字货币，比如中国的微信支付和支付宝，以及Facebook的Libra。这些类型的数字货币依赖于大型技术平台的发展。另一类是央行数字货币，我觉得是最值得我们关注的两种。

平台数字货币

平台数字货币包括支付宝、微信支付、Libra等。最重要的影响是，支付业务不一定与金融服务相关，而是与平台功能相关。例如，微信是社交，支付宝是电子商务，Facebook 是社交平台。这是对现有财务结构的最大影响数字货币怎么理解，具有非常深远的影响。

为什么平台数字货币具有系统重要性？平台和货币最大的共同特征之一是网络效应。货币具有网络效应。货币就像语言。说的人越多，交流的效率就越高，从而吸引更多的人使用它。

平台具有类似的网络效应。平台和货币的网络效应可以相得益彰。这就是为什么中国有这么多机构从事支付服务，而最终只有微信支付和支付宝才能大规模做到这一点。而 Facebook 的 Libra，虽然只是一个计划，却引起了全球的关注和监管机构的关注，因为 Facebook 的平台可能会让 Libra 一夜之间成为具有系统重要性的支付工具。

那么，平台数字货币有多大的发展潜力？显然，该平台最有可能发展为一种支付手段。在此基础上，它可能会发展成为一种储值工具，例如余额宝。在一些币值不稳定的国家，Libra 可能会成为一种储值工具。比较有争议的是会计单位。支付宝和微信支付不是独立的记账单位，但如果做成Libra，就会是独立的记账单位。正因为如此，各个国家的监管者都会非常谨慎和关注数字货币怎么理解，所以 Libra 的阻力也特别高。

数字平台币如何改变金融生态？首先是它将支付与传统金融分开，至少在零售层面。支付就像水或煤气公司，如果支付系统出现故障，我们无法想象有一天我们的经济活动会受到怎样的影响。目前，微信和支付宝的储备金100%存放在央行，以保证其支付系统的稳定性。现在大家已经习惯了微信支付和支付宝高效稳定的服务，从长远来看，这将对金融结构产生深远的影响。

这是因为包括蚂蚁金服和腾讯在内的支付平台可能不满足于仅仅支付，支付可以产生金融衍生品。

蚂蚁金服和腾讯以支付为基础发展金融，如理财、保险、信贷等。一方面促进了普惠金融，但另一方面也带来了新的挑战。挤压传统金融体系并不是一件坏事。竞争有利于提高效率，惠及消费者。但是，一种新型的产融结合，指的是社交平台或电子商务等行业与金融服务的结合，是值得关注的问题。现在微信支付和支付宝带来了新型产融结合的挑战。我们不能简单地将这与传统的产融结合相提并论，也不能简单否认，但从金融稳定和消费者权益保护的角度，从垄断和竞争的角度，也带来了一些新的挑战。

平台如何赚钱？为什么大型科技巨头都在开发数字货币？平台在盈利能力方面对传统金融体系有何影响？经济学中有一个术语叫做便利收益（convenience yield）。人们为了享受支付的便利，愿意放弃一定的货币收入，持有一些安全性和流动性高的资产。这种所谓的便利收益就是非货币化收入。 这种收入在传统金融结构中是被银行系统拿走的，所以银行的利润不仅仅来自于发放贷款，而在很大程度上来自于提供支付服务和提供流动资产。技术平台对支付服务的发展，以及由此产生的金融服务，将挤压传统金融体系及其盈利模式。

央行的数字货币

央行的数字货币是在平台的数字货币之上，加上法定货币的数字工具。那么它可能对金融生态产生什么影响呢？在考虑央行数字货币的影响时，一个关键的考虑因素是央行是否支付利息。比如中国央行数字货币，根据媒体披露的一些说法，央行数字货币可能不付利息，只是代替M0，所以央行数字货币被称为DCEP（Digital currency electronic payment）。央行的名称应该强调它是电子支付，主要是替代现金的支付工具。

央行的数字货币不支付利息。现金虽然不付利息，但有一定的交易成本。比如去银行取钱很麻烦，还得清点钞票。此外，纸币可能会损坏或丢失。因此，电子货币和现金虽然零利息，但其交易成本低于现金，因此可以起到替代现金的作用。这样，央行将获得便利收益。

但在中国，现金几乎已经被微信和支付宝等支付工具所取代。央行数字货币是现金还是支付宝和微信支付的替代品？

微信支付和支付宝之所以发展迅速，是因为它们有应用场景和平台。央行数字货币应该如何发展？我个人的猜测是，比如公交系统的支付配备了央行数字货币的接口，甚至可以想象公务员发工资发央行数字货币，需要用央行数字货币缴税。

其他国家的央行也在研究数字货币。我看过一些文件。他们研究数字货币以支付更多利息。央行的数字货币类似于银行存款，可能会导致部分银行存款转入央行。数字货币，类似于大家在央行的存款，影响很大，主要是传统银行机构受到影响。银行过去获得的便利收益受到挤压，银行融资成本上升，利差缩小。据我们测算，2011-2019年，中国每年GDP便利收益的2%左右是由银行体系获得的，美国更低，约为1%。

央行对数字货币付息的另一个影响是央行提供了一种新型的安全资产，对所有企业和个人开放。现在只有银行可以持有央行负债，非银行企业和个人如果想持有政府债作为安全资产，只能持有国债或者地方政府债。

央行数字货币是如何发行的？我认为支付利息是关键。如果不支付利息，央行的数字货币只是现金的替代品，这个数额很小，完全是交易行为的结果。

但如果央行的数字货币支付利息，它将是一种新型的安全资产，对个人和企业的需求可能会比较大。单纯依靠央行负债的自我消化和相互替代来保持整个资产负债表的规模不变是不现实的。央行资产负债表需要增长，以满足非银行部门对央行数字货币的需求。央行的资产端是怎么把钱送出去的？例如，购买政府债券、购买风险资产或再贷款。这具有深远的公共政策影响。

如果中国人民银行成为全球首家发行数字货币的央行，可能会更加谨慎，更倾向于不付息的模式，因为付息的影响太大。

公共政策影响

央行数字货币对财政政策有何影响？如果央行不支付数字货币的利息，金额是有限的，央行从便利收入中获得的收益也是有限的。但如果支付利息，可能会带来央行利润的大幅增加。过去，银行从提供公共服务中获得的部分收入会返还给央行。作为政府的一部分，央行意味着政府的预算外收入增加，财政扩张的空间增加，财政可以更积极地减税和增加支出。 ，而不是增加赤字。

央行的数字货币如何影响金融稳定？非银行部门直接持有中央银行的负债，比现金交易更便宜、更安全。有人说在银行上跑更方便。一有麻烦，大家可能把银行存款兑换成央行的数字货币，挤兑银行，不利于金融稳定。直觉上是这样，但我认为银行挤兑本身就是银行的市场纪律。也就是说，有利于整个系统的稳定。

数字货币还涉及货币金融以外的一些公共政策问题，比如大数据是公共物品还是私人物品？现在蚂蚁金服和腾讯已经通过支付掌握了大数据，并以此提高效率，发展小微金融和普惠金融。这种影响是积极的。如果央行更换或者挤兑，支付数据在央行手中，央行如何使用这些数据？但另一方面，如果具有系统重要性的大数据掌握在科技巨头平台手中，会不会形成垄断？阻碍创新？实现数据的公共品属性，不一定要掌握在政府手中，也可以通过私营部门的参与来实现，但私营部门如何参与？如何避免数字平台的垄断？这些都是数字经济时代的重要公共政策问题。

最后回到国家和私人货币的问题。微信支付和支付宝是市场竞争，现在央行的数字货币已经加入，但央行既是市场竞争的参与者，又是监管者，如何平衡这两个角色之间可能存在的利益冲突？我们看看货币金融的历史。基本上，私营部门竞争创新，然后是政府监督。现在央行也参与了竞争。如何平衡？

央行数字货币该不该发行？我的意见应该还是。为什么？在现代金融体系中，政府采用何种机制来维持法定货币作为记账单位？实际上有三个方面：一是财政，即财政支出和税收必须以法定货币支付；二是金融监管，广义货币是由信用创造的，维护金融体系稳定的监管就是维护法定货币的稳定；三是现金，老百姓还有最后一道屏障。从某种意义上说，现金运行在银行的角色上，是政府维持记账单位基本货币功能的机制。数字经济时代，无现金社会只剩下金融和金融监管两种手段。从这个意义上说，央行发行数字货币替代现金，具有公共政策的价值。